《二师兄他为何失忆了》索伊

64、混沌期

　　朝暮幻界中的一切与现实无异，太阳逐渐西沉，林裴茫茫然醒过来的时候，望着天边的夕阳，半晌后才反应过来。

　　程子煜似乎等待多时，见他醒了，便将装满的水囊给他，林裴喝了点水，两人沿着小溪往下走，林裴的目光时不时扫过程子煜脸上的面具。

　　程子煜注意到他的视线，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笑道：“想看？”

　　林裴并不执着，道：“不方便就罢了。”

　　程子煜轻松道：“的确不方便，那些疤太丑，等恢复了再给你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相熟至此，也没有必要纠结这些，不过程子煜坦坦荡荡地遮掩，不愿露出伤疤给他看，林裴便尊重他。

　　问起了程子煜当初被暗算的经过，程子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最后道：“幸好当时我爷爷就在附近，看到我从天上掉下来，及时火速赶来接住了我，否则现在在你面前的就是残缺不全的程子煜，现在想想，还真是好险，我的脸就是在掉下去的途中被山壁突出的石头划伤的……”

　　他忽然住了口，因为林裴的表情变得不对劲，捂着脑袋，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程子煜拉住他的手腕：“二师兄……”

　　林裴声音有些嘶哑，咬牙道：“出去。”

　　程子煜抬起他的下巴，果不其然看到他那双血瞳的颜色越来越深，眼中的杀意也越来越浓。

　　刚入魔的魔修，总会经历一段时间的混乱期，在这个时期，他们的心智随时会陷入混乱，被内心的欲-望所支配。

　　林裴以“嗜杀”入魔，混乱期自然疯狂的想要杀人。

　　程子煜沉声道：“好，现在就出去。”

　　此时，两人正好停在一棵柳树下，柳树边的小溪清澈见底，游鱼偶尔可见，程子煜往溪中灌入灵力，水底迅速浮现出一圈灵光，那是传送法阵。

　　他拉紧林裴，纵身一跃，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灵光之中，须臾，两人出现在一处山谷，这里人迹罕至，距离行启宗十万八千里远。

　　甫一落地，林裴便神色狰狞地提剑朝程子煜刺了过去，程子煜侧身避开一剑，喊道：“等等！”

　　此时此刻，林裴满心都是杀戮，对于程子煜的话自然充耳不闻，一剑不中，挺身再刺，次次杀招，毫无留情。

　　程子煜不想伤他，只能被动防守，不多时，手腕上被剑划开了一道口子，流出的血液更加刺激了林裴，战斗力更是暴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程子煜一个手刀砍在林裴后颈，林裴动作一滞，手中的归一掉落在地，慢慢倒了下去。

　　程子煜抱住他的身体，林裴闭着眼睛，脸歪在程子煜的怀里，侧脸上的一道血痕很是刺目。

　　这是方才为了抵御归一的杀招，惊险万分下，程子煜的剑险险擦过他的脸所留下的。

　　他已经很小心克制，却没想到，还是伤到了林裴。

　　程子煜拿出药粉，慢慢涂在林裴的伤口上，大约药粉的作用的比较刺激，林裴在昏迷中微微皱了皱眉。

　　明知道对方听不到，程子煜还是小声哄道：“不痛了，不痛了。”

　　手腕的伤口不再流血，程子煜用手指重力揉了揉伤口，鲜血再次溃堤而出，他连忙捏住林裴的脸颊，迫使他张开嘴巴，将伤口悬在他嘴巴上方，鲜血便直线般流入林裴的口中。

　　等到血流得差不多，程子煜这才松开手，擦掉林裴流出嘴角的血，低声道：“相信我，你绝对不会变成失去理智的杀人狂…… ”

　　林裴醒过来的时候，后脖颈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捂着脖子坐起来，怔然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连忙环目四顾，只看到山川树林，眼前还有几只灰色的兔子蹿了过去。

　　唯独不见程子煜。

　　沉默一会儿，他缓缓站起身，四处走了一圈，仍是什么都没找到，便回到原地，坐着发呆，片刻后，他拿出连命锁，意料之外，看到上面明亮的光芒，微微睁大了眼睛。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旁边的灌木丛后跳出一个人来，手中提着一只已经断了气的小鹿。

　　看到朝自己望过来的林裴，程子煜挥手道：“二师兄，你比我想象中要醒得早。等我一下。”

　　他将手中的小鹿扔在地上，转身又迈入了灌木丛，不多时，他便回来了，衣服兜来了一堆红果，抖一抖全部倒在地上，捡起几颗擦干净给林裴：“你先填填肚子，我去烤肉。”

　　林裴从不注重口腹之欲，程子煜倒是和他截然相反，走了没两步，林裴忽然沉声道：“你受了伤。”

　　程子煜这才想起，方才和林裴缠斗的过程中，后背是被砍了一道口子，他穿的是深色衣服，血液与衣服颜色融为一体，如果不是林裴敏锐地嗅到血腥味，还真是发现不了。

　　程子煜感受了一下伤口的严重程度，如实道：“没事，过几个时辰就能愈合。”

　　为了体现他话中的真实性，他还伸了个懒腰，冷不丁牵动了后背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林裴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再动！”

　　林裴让他背对自己坐下来，认真检查他的伤势，程子煜倒是很不自在似的，扭扭捏捏，遮遮掩掩。

　　林裴烦不胜烦，干脆抬手点了他的穴道，程子煜一下子不能动弹，只能一动不动地僵坐在那里，如果这时林裴将他的头转过来，必然会发现他的脸颊和脖子红成一片。

　　折腾了半晌，林裴总算是将程子煜的伤口止了血。

　　林裴其实并不懂医，只是在浮屠塔内，受伤流血实在是家常便饭，不想流血而死，自然要想办法止血，实践多了，自然也就摸出了点门道。

　　他对程子煜嘱咐道：“七天内不要不要动武。”

　　程子煜声音闷闷的：“哦，哦……我去处理鹿肉。”

　　不等林裴说什么，便逃也似的跑去了小鹿那边。

　　吃野味对于林裴来说，是人生第一次。

　　曾经虽然有迫不得已时候，留宿野外，但他却对于亲自动手烤肉没什么兴趣，况且他已经辟谷，吃与不吃，实在没什么区别。

　　程子煜一边吃，一边暗暗留意林裴的表情，见他没有皱眉，也没有露出别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烤的鹿肉对他来说味道尚可，安了心。

　　林裴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这才知道，原来他在浮屠塔内待了整整八个月。

　　八个月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第一件事，大师姐鸿雪已经伤愈，魂魄稳固，康复如初。

　　程子煜笑道：“不仅恢复得很好，打人也挺疼的。”

　　林裴道：“师姐打你做什么？”

　　程子煜双手枕在脑后：“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是着急进浮屠塔去找你嘛，没成想，刚到塔门附近就被她发现了，她知道了我的企图，就二话不说揍了我一顿，我没法子，于是装乖回去，实际趁她不注意就进入了朝暮幻界。任她千防万防，我还不是成功进了塔。”

　　第二件事，万相谷谷主失踪。

　　林裴心中一紧，程子煜道：“别担心，据谷中弟子所言，慕容谷主很好，没有遭遇任何不测。他之所以离开万相谷，大概，是有他自己的想法吧。”

　　第三件事，鹊岭门推选了新的门主，正是门中声望最高者徐长老。

　　程子煜道：“对于前任重门主之死，徐掌门下令严查，许多门派世家都在四处搜捕斗篷人的下落。”

　　林裴淡淡道：“无用功罢了，除非斗篷人主动现身。”

　　程子煜道：“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斗篷人不大可能主动现身，鹊岭门只好主动出击了。”

　　林裴侧头道：“师尊还好吗？”

　　他的睫毛很长，微微侧看过来，睫毛形成了很漂亮的弧度，有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意味。

　　程子煜微微一笑，道：“不知道。二师兄你别不相信，我真的不知道，我伤好后就马不停蹄往回来赶，路上听说了你的事情，一心只想着去浮屠塔找你，怎么可能还有多余的心思去见师尊他老人家。”

　　林裴笑了笑。

　　程子煜低头吃肉，掩藏了心脏的砰砰直跳，吃完后擦干净嘴巴，抬起右手，张开了五指，掌心中央，浮现出一枚小巧的红色圆环。

　　他压下紧张，笑问道：“二师兄你猜猜看，这是什么。”

　　林裴只扫了一眼，便自然而然道：“恭喜你，找回了回家的钥匙。”

　　程子煜愕然。

　　林裴以为他所言有误，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笃定道：“这就是你回家的钥匙，除非你当初骗我。”

　　良久，程子煜才缓缓道：“二师兄，你恢复记忆了？”

　　拜入行启宗后，他掌心的圆环法阵早被斗篷人击碎，林裴是不可能见到的。

　　但在此之前，在他和林裴初见的那一个月里，他的确不止一次给林裴展示过这枚法阵图案，并多次试图引他去程家做客，不过不随人愿，总是失败了。

　　他握住林裴的肩膀，总觉得必须要问些什么才能真的确定，紧紧盯着他：“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