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牢牢 ...
-
这几天，连今雨被十一遍《逍遥游》折磨得手发酸，写完作业立马开始抄书。
他们三班这周晚自习的纪律格外好，在整个年级数一数二。
连今雨上去交数学作业时，恰好遇到级长在和古荣升聊天，夸三班近期表现很好。
连今雨在心里腹诽：还不是《逍遥游》的功劳。
之后在罗玉华的语文课上，没人胆敢造次，至少细碎的聊天声音不再出现。
果然，还是得吃一堑，才能长一智。
17点34分，下午放学的39分后，连今雨终于抄完最后一遍《逍遥游》。
大功告成！
作为班里倒数第七个离开教室的人，连今雨有种刑满释放的错觉。
明天开始放国庆假期，全校的学生都不允许留宿，校门口堵满来接孩子的家长们，以及排队等公交车的学生。
连胜早就来了，在比较远的位置等连今雨，今天全校学生都要离校，老早就塞满了车。
连今雨走出校门，四处寻找连胜的位置，人多拥挤，全都是人头和小轿车。
没看到连胜，反而看到正在等公交车的郁庭周。
连今雨跑过去，轻轻地一拍他的左肩，然后跑到他的右后方。
郁庭周扭头看向左侧，没人。
连今雨忽然出现在他右手边，“我在这儿啦！”
郁庭周淡漠地扫她一眼，对她这种幼稚至极的行为表示无话可说。
连今雨往四周看了看，问他：“你在等车吗？”
郁庭周回答：“嗯。”
“坐我爸的车吧，他在附近等我。”
“不用了，下一趟车应该很快就来了。”
“现在是国庆长假，哪有这么容易等到车，何况我们学校在犄角旮旯，不好等。”
他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婉拒，“没事，我不赶时间。”
不赶时间第一次从他口中说出，连今雨揶揄：“你不赶着回去写作业吗？七天假期作业这么多。”
郁庭周：“不赶。”
连今雨直接上手，拉着他的手臂拖拽，“走啦。”
“真的不用麻烦。”
“你不会是害羞吧？放心啦，我爸很好说话的。”连今雨转念一想，又道：“像你成绩这么好，就算被说，肯定都是赞美的话。”
半推半就，郁庭周被她拉着脱离了队伍。
连今雨找不着连胜，拿着手机给他打电话。
“喂，爸，你在哪儿？”
“抄完了？”
“对啊，累死我了。”
“等会儿带你出去吃点好吃的，你妈今晚同学聚会，不回来吃饭。”
“那我要吃烤肉！”
“行行行。”
连今雨打电话的时候，两三个女生路过他们，没忍住回头多看了眼郁庭周。
其中扎着低马尾的女生低声同她身旁的短发女生说：“之前林妮妮和连今雨打赌，说姜漫诗追不到的人，连今雨肯定也追不上，现在啊，我看，林妮妮怕是要输了。”
短发女生：“这不是很正常吗？虽说郁庭周性子冷淡，对谁都很冷漠，但连今雨挺可爱的，性格又好，追得上也是意料之中。”
“……”
细碎的声音逐渐远离，被其他嘈杂的声响掩盖。
郁庭周目光盯着连今雨杏色书包上挂着的史努比，耳膜被各种声音充斥。
连盛，“我在公交站牌往上走五十米这里，农庄这里，你在哪儿？”
连今雨：“我在公交车站附近，爸，你把车开过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挂了电话，连今雨回头，对上郁庭周的眼睛，他正看着她，眼神有点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抬手在郁庭周的眼前晃，“看什么呢？”
回过神来，郁庭周摇头：“没。”
连今雨盛情邀请：“今晚我爸带我去吃烤肉，你也一起吧？”
蹭车已经是极麻烦对方的事了，郁庭周怎么可能答应同他们去吃烤肉，“不用了，我回家吃饭。”
“没事啦，你下次教我写作业就好啦。”
“真的不用。”
他如此坚定回家吃饭，应该是家里管得严？很多成绩好的学生，父母都很严苛。
连今雨没再坚持，有点失望，“好吧。”
说完，不忘提醒他：“要记得2号下午一起去唱K哦。”
之前跟他商量过，约在2号出去玩。
怕他觉得害羞不好意思，连今雨还叫上了徐琛，甚至让徐琛喊几个和郁庭周关系不错的男生一起。
连今雨还记得和徐琛的聊天。
徐琛：【和郁哥玩得好的？那就是数学和理化生。】
连今雨：【……】
看不到尽头的车流以龟速自西向东行驶，连盛的车夹在其中。
一台黑色的小轿车在连今雨身前停下，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今雨，上车。”
连今雨拉开后座的车门，一溜烟地钻进去，回头对郁庭周说：“进来呀。”
郁庭周愣了下，弯下腰身钻进后座，拘谨又礼貌地向连盛打招呼：“叔叔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不是往常蹭车的张悦欣，连盛有些诧异，“没事，不算打搅。”
连今雨很热情地给连盛介绍郁庭周：“爸，这是我同学郁庭周，今天国庆放假，公交车很难等，顺道送送他。”
“成。”连盛通过后视镜观察郁庭周，“你住哪儿？”
郁庭周不想太麻烦别人，“我在前进路的大转盘下车就好了。”
连盛想了想，道：“前进路附近没有小区吧？”
郁庭周：“那里公交车多，我坐三路车，几个站就能到。”
这孩子这么客气，连盛刚想说送他到家门口，被自家女儿抢先开口。
连今雨：“没事啊，我们不赶时间，送你回家。”
郁庭周：“不用这么麻烦了。”
连今雨：“一脚油门的事情，这么客气干吗？”
感受到连盛审视的目光从后视镜折射过来，连今雨继续说：“我到时候题目有不会，还得问你呢，跟我客气什么。”
最后，郁庭周拗不过连今雨，报上了自家小区。
拥堵的道路，车流行驶缓慢，原本十五分钟的车程拉长至半个小时。
有家长在的地方，闲聊话题总免不了学习。
连盛轻踩刹车，很随意地问道：“小余，学习成绩怎么样？”
哎哎哎，怎么唤错人家名字。
连今雨身子往前，拉近和连盛的距离，为郁庭周发声：“爸，人家不是姓余，是郁，郁郁寡欢的郁。”
连盛尴尬一笑，“小郁，不好意思。”
不是第一次有人听错他的姓氏，郁庭周：“没事。”
连盛：“郁，这个姓氏挺少见。”
郁庭周笑笑，“嗯”一声算是应答。
车厢安静片刻，连盛又说起成绩的事情。
郁庭周在回答之前，先看了眼连今雨，无波无澜的眼神似乎在传递着某些讯息，不过连今雨没读懂。
长辈的话不好不答，半晌，郁庭周缓缓开口：“上个学期期末考试成绩，691分。”
闻言，连盛和众多羡慕别人家孩子的家长一样，恨自家小孩不争气，“今雨啊，你上个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多少分来着？有没有小郁的一半？”
明明知道她的分数，还故意嘲笑她，连今雨哼一声，“当然有啦，语文、数学、生物，这三科加起来就有他成绩的一半咯。”
连盛毫不留情：“你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三科吧。”
“......”
到底还是不是她的父亲！
对学习成绩的争论一番后，车在郁庭周家的小区门就停下。
郁庭周下车后，连盛调侃：“今雨，你对这个男同学挺上心的嘛。”
连今雨扒拉副驾驶的座椅，“爸，你说什么呢，我们就是学习上互相帮助的好伙伴，他可是我们年级第一名哎，我能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呢。”
“我记得高一上学期的年级第一不是他，是个长得胖胖的男孩子吧。”
连今雨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接下来他要说的话，不是她想听的。
连盛毫不留情面地拆穿她，“怎么之前不见你说要从年级第一身上学点东西？这会儿换个长得帅的，就说要从人家身上学东西？”
“......”
连今雨圆过去，“那还不是因为之前那个年纪第一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他都除了学习，都不和人说话，心里只有书中的颜如玉，跟他那种人，多说两句话都是天赐的福分。”
连盛狐疑地挑了挑眉，“哦？是吗？”
连今雨有些许心虚：“是......”
高一上学期年级第一胡远参加过元旦文艺汇演，口才还挺好，相比之下，郁庭周反而是不和人说话的高冷学霸。
阿弥陀佛。
胡远应该能原谅她在他背后的污蔑吧？
连盛带连今雨去吃了她日思夜想的烤肉。
回到家，刘娟例行询问：“你们今晚吃了什么？”
害怕刘娟的言语炮火，连今雨和连盛老早洗了澡，以此避免被嗅觉极其敏锐的刘娟发现端倪。
连今雨：“我和爸爸吃了猪肚鸡煲，很美味，很好吃。”
连盛坐在电视机前安静地看电视，没吭声。
刘娟半信半疑。
收拾好衣服，准备去洗澡，刘娟刚踏进浴室，没两分钟便气冲冲地跑出来，嚷道：“你们父女俩竟然骗我？”
连今雨倏地从沙发上起身，麻溜地钻进房间，丢下连盛独自承受一切。
平时睡前才洗澡的连盛，忽然之间转性了，这么早就洗澡？
原来是去吃烤肉，怕她闻到他们衣服上的味道。
刘娟指着连盛责骂：“你联合你女儿来骗我？连盛，你胆儿真是越来越肥了。”
连盛缩成一团，说话压根没分量：“我没说话啊，是你女儿骗你。”
连今雨立马关上房门，将刘娟骂骂咧咧的声音隔绝在外。
拿着手机躺床上，舒舒服服地玩个睡前手机。
刚点开微信，连今雨收到郁庭周一个半小时之前发来的信息。
989：【今天，谢谢你。】
一只金鱼：【不用客气。】
想了想，连今雨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他，要是不能在月考前进五十名，肯定会被老古板整死。
连今雨敲击着屏幕，输入信息。
一只金鱼：【你要是真心想谢我，那就让我在月考前进五十名。】
989：【二号的唱K活动改成图书馆刷题？】
一只金鱼：【......】
敢情上进的代价是将娱乐活动的时间用来学习是吗？
这样的话，还不如要了她的老命。
一只金鱼：【那不行，早上吧，二号早上去图书馆。】
989：【好。】
一只金鱼：【几点到图书馆？】
989：【八点？】
一只金鱼：【？】
一只金鱼：【认真的吗？】
这和上课有什么区别？
989：【你想几点？】
连今雨回想平时睡到将近中午才起床，想定十点。
最后，还是同意郁庭周的方案。
八点，图书馆见。
十一遍《逍遥游》的肌肉记忆，太痛苦，她不想再承受一次。
国庆小长假第一天，连今雨一家子去津洲郊区的景点逛了逛，哪哪都是人。
排队半个钟，上厕所三分钟。
难得有这么长的假期出来玩，连盛提议：“不如我们今晚在这里住，明天去津洲寺庙拜拜，让佛祖保佑我们今雨成绩越来越好。”
连今雨一口否决他的提议，“不行，我有好多作业呢，明天去图书馆学习，今晚就得回去，求佛祖保佑，不如我抓紧时间回去学习呢，妈，你说是吧。”
难得自家宝贝思想觉悟提高得如此迅猛，刘娟求之不得，以往都是戳着她后背督促她去写作业，“既然今雨要回去写作业，我们吃完晚饭就回。”
连盛凑近连今雨，说悄悄话：“是不是小郁带你去学习？”
知女莫若父！
连今雨强装淡定，“不是。”
“还跟爸爸装呢，你翘起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屎还是拉尿。”
“爸，别这么粗俗，行吗？”
“这不是打个比方嘛。”
刘娟察觉他们两个人背着她在说话，“你们俩父女说什么呢？”
连今雨下意识不想刘娟知道，“我们在商量今晚吃什么。”
二号，很快到来。
连今雨设了个七点半的闹钟，昨晚舟车劳累，没听见。
将近九点，猛然惊醒，拿起手机一看。
糟糕！
怎么这么晚了！
连今雨马不停蹄地换好衣服，把数学作业抽出来，剩下的其余科目撇到书桌上。
刘娟喊她吃早饭再出门，连今雨摆手，头都没回：“不用，我等会儿路上买两个包子吃。”
连今雨跑到公交站牌等车，焦灼地往车来的方向看。
拿出手机给郁庭周发信息。
一只金鱼：【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现在赶过去。】
郁庭周没有回她信息，估计正在认真做作业，他这个人专心做起一件事，外界打搅不了他。
一辆熟悉的车停在连今雨的面前，驾驶位的车窗降下来。
连盛：“上来，我送你去。”
没想到她爸会忽然出现，连今雨愣了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进去，系好安全带。
“爸，你怎么在这儿？”
“出门买点东西。”
“我去图书馆。”
“我知道。”
“......”
十分钟过后，989给她回了信息。
989：【我在自习室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一只金鱼：【ok。】
连盛看她一个劲地看手机，“看来那男同学的魅力不错啊，让你对学习这么上心。”
这种被看穿心事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连今雨狡辩：“哪有，是女同学，张悦欣。”
“哦？那等会儿我也跟你去图书馆坐坐。”
“你不是说要出门买东西吗？！”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爸这么烦人！
抵达图书馆后，连今雨和连盛道了声“再见”便溜走，生怕连盛跟上去。
按照郁庭周所说的，连今雨来到图书馆自习室的最里头。
自习室基本上没什么人，剩好几张空桌。
一张棕色的书桌容纳四个人，郁庭周旁边的位置空着，他对面坐了两个女生，时不时抬头看偷看他。
压根不是来专心学习的。
连今雨大摇大摆地在郁庭周旁边落座，压着嗓子对郁庭周说：“你很早就来了吗？”
图书馆很安静，架不住连今雨刻意压低音量。
郁庭周没有听见她说什么，停下笔偏头，“嗯？你说什么？”
连今雨对他做了个你靠近点的手势，她的红唇几乎要亲上郁庭周的耳廓，“我说，你真是招蜂引蝶，来图书馆学习都能招来两个漂亮的女孩子。”
闻言，郁庭周下意识地看向对面。
正好两个女孩子看过来，和郁庭周对上视线，害羞地低下头，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
郁庭周想和连今雨解释些什么，她已经坐好，摆出开始学习的姿态。
没必要的话，不必说，郁庭周埋头继续学习。
只带了数学作业，连今雨很快就把能独立完成的题目解决掉，剩下的都要依靠旁边这位男人。
连今雨戳了戳郁庭周的胳膊，低声询问：“这题怎么做？”
在她来到之前，郁庭周已经完成一半数学作业，她问的这题，很简单。
郁庭周挪了挪椅子，和她靠近些许，这样方便讲题又不会打扰其他人。
郁庭周讲解题目时，无比认真耐心，那种意气风发的少年感像徐徐吹来的清风，延绵不绝，永不停歇。
连今雨看呆了，一时间深陷进去。
郁庭周讲解完毕，看向她问道：“听懂了吗？”
丝毫不掩饰的赤.裸目光，霎那间，惊扰了郁庭周的湖海，他最先别开眼，“这题这么简单，没听懂吗？”
回过神来，连今雨嘿嘿地笑了笑，“我想，我应该听懂了。”
郁庭周把草稿纸和习题册推给连今雨，似乎这是个烫手山芋，“你自己看看。”
临近中午，连今雨拉郁庭周出去吃午饭。
“今早麻烦你了，我请你去吃午饭。”
收拾好作业，他们走出图书馆。
连今雨问：“你想吃什么？”
郁庭周不挑食，“我吃什么都可以。”
“那就吃......”
还没纠结出来，人行道的拐角忽然冒出一个烫着大波浪的金黄色卷发女生，“郁庭周！”
听见声音，郁庭周条件性反射后退一小步，眼里闪过惊慌。
卷发女生穿着高跟鞋，朝着他们这边费劲地小跑，“郁庭周，你别跑。”
连今雨看见郁庭周的状态不对劲，直觉这个女生不简单，拉着郁庭周跑起来。
郁庭周被连今雨的操作整得一愣，跟着她跑起来。
节假日的路上人山人海。
他们躲进一个小巷子，卷发女生找不到他们，气得跺脚离开。
逼仄的小巷子，他们面对面站着，挨得很近。
郁庭周能看得见连今雨脸上的细小茸毛。
连今雨伸长脖子往外看，没看到卷发女的身影，才从巷子里出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只是感觉郁庭周似乎有点怕她，不是那种对纠缠不休的女生的厌烦，是那种不得不又无可奈何地承受。
郁庭周从巷子出来，垂着眼眸，有些愧疚地对连今雨说：“我......”
连今雨看穿他的难以启齿，“害，我懂，这种追人没个原则的人，的确很烦。”
郁庭周想要解释清楚，“不是。”
连今雨：“没事啦，都过去了，我们去吃饭！”
说着，她开开心心地亮起觅食的目光，左瞅瞅，右瞄瞄。
郁庭周看着连今雨的背影，心绪从未有过的宁静。
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不想，连今雨输。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牢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