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牢》柳橙析

3、牢牢

　　暑假转瞬即逝，高二开学在即，连今雨想到津洲一中全封闭式牢笼，美好的日子不复存在，忍不住嗷上两句。

　　开学第一件事，上交堆积如山的暑假作业。
　　连今雨感到头疼，她有一半的试卷没写，明天上课第一天开始交作业。

　　开学前最后一天晚上，连今雨报复性地看小说至深夜，白天整天为开学奔波，晚自习时间，开始犯困，抄着抄着，神志开始游离。
　　浅浅地睡个觉吧，就十分钟。

　　连今雨打哈欠，扭头对同桌张悦欣说：“我睡十分钟，你等会儿叫我。”

　　张悦欣抬头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ok。”

　　安静的教室，试卷翻页的唰唰声音此起彼伏，众人在奋笔疾书，连今雨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偶尔旁边有个人与同桌叽叽喳喳地讨论题目都没能打扰熟睡的她。

　　嘀嗒，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正好八点整。

　　张悦欣准备喊连今雨起床，她鬓角的碎发虚贴微红脸颊，睡颜恬静又美好，像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让人不忍心打搅。
　　但是，作业不写不行。

　　张悦欣拍拍连今雨的肩膀，在她耳旁轻声说：“今雨，起床写试卷啦。”

　　连今雨不耐烦地推开打扰她睡觉的手，喃喃道：“别吵我睡觉。”

　　张悦欣提醒：“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得起床做作业，不然明天老古董拉你去办公室谈话。”

　　迷迷糊糊之际，连今雨听见的只言片语在脑海组不成一句话，快速过滤掉，脸埋进臂弯，继续睡。

　　现在得叫醒她，不然赶不上明天交作业，得挨批，张悦欣又唤她一声，依然没有动静，刚张嘴本想继续闹醒她，却瞧见隔着一条道的黄耀谨慎地瞄向她这边，以及后头。

　　后背吹来一阵凉风，张悦欣回头，老古董正双手负在身后，板着一张唐僧黑脸，眉毛几乎要起飞，眼睛紧紧地盯着连今雨。

　　内心暗叫一声糟糕，张悦欣机械地转回头，默默地埋头写试卷，在心里替连今雨默哀。

　　古荣升，三班的班主任，不是好惹的人物，古板又固执，屁大点的事就上纲上线。

　　他走到连今雨的课桌边，青筋纵横，两道老年斑的手曲起，在乱糟糟的桌上，寻个角落敲击，语气严肃：“连今雨！”

　　连今雨没有辨认出老古板的声音，还是趴着睡，赶蚊子似的在耳边扇，恼道：“别吵。”

　　全班人的视线聚集在第二组第四排，有些人恨不得抓把瓜子，跷二郎腿看戏。

　　古荣升脸更黑，大吼一声：“连今雨！”

　　平地一声惊雷起，连今雨被吓得弹起来，大脑瞬间清醒，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立刻缓过神来。

　　内心一顿鬼哭狼嚎，救命，死定了，唐僧要开始念经了。
　　连今雨扁嘴，耷拉着脑袋，“老师……”

　　古荣升忍住当场教育顽固学生的冲动，丢下一句“跟我过来”，往外走。

　　连今雨哭丧着脸无声地对张悦欣吐出三个字“救救我”，张悦欣摇头表示无能为力，自求多福吧。

　　全班同学注视着连今雨走出教室，还有几个男同学纷纷摇头，眼神似乎在说着“一路走好”。
　　连今雨：“……”

　　站在回字形教学楼天井，古荣升开启念叨模式，“连今雨，寒假作业做完了吗？啊？是不是觉得自己能上清华北大了？放个假回来，越发猖狂，把学校当成自己家了？”

　　连今雨对后半句发出抗议，“不是你说的嘛，学校是我家，我在家睡觉有问题吗？”

　　将近两个月不见，顶嘴本事渐长，古荣升深吸口气，“你…！连今雨，你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吗？晚自习睡觉还好意思顶嘴？是不是让你去我办公室写作业才会安分？”

　　连今雨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去他办公室还能抄作业吗？

　　谩骂声音渐高，坐在窗边的学生忍不住探个脑袋窥视。

　　这时，恰巧一位穿着校服身形高挑的男生经过，连今雨伸出食指指向他，试图分散古荣升的注意力，“老师，这人在我家随意走动，应该抓来教育一下。”

　　被摁头钉上“随意走动”罪名的男生脚步一滞。

　　作为今晚的巡查老师，古荣升朝着男生招手，“你过来。”

　　人高腿长的男生走到连今雨身旁，他站得笔直，遮挡走廊投射过来的灯光，娇小的连今雨笼罩在他的阴影下，某瞬间，她嗅到他身上淡淡薰衣草洗液味，存在感强烈，却没有任何压迫感。

　　男生没有说话，等着古荣升先开口，垂在身侧的右手拿着一本蓝色的软皮抄。

　　面对良好态度的学生，古荣升语气放缓，“你是哪个班级的？怎么晚自习随意走动？”

　　男生开口，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被夏风晕染开，“我是十一班学生会的，巡查课堂纪律。”

　　话音刚落，连今雨紧皱眉头。
　　为什么不是一起过来挨骂的大冤种？！替她分担炮火！

　　既然是学生会巡查，古荣升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继续巡查。”

　　男生“嗯”一声，转身准备离开，一双小手紧紧攥着他校服的衣角，他顺着白嫩纤细指尖抬眸，对上可怜巴巴的双眼。

　　连今雨抿抿唇，目光对上男生的脸，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
　　男生一头干净利落的刘海，高挺的鼻梁宛如滑滑梯，深邃的黑眸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对她的卖惨行为视而不见。

　　像不加奶糖的黑咖啡，入口浓郁的焦味，之后无尽的苦涩。
　　长得帅，没人情味。

　　哼。
　　连今雨可不甘心，想拉上个垫背的，转而对古荣升说：“老师，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在撒谎呢。”

　　古荣升飞个眼刀过去，“没有。”

　　连今雨：“……”

　　即使那双小手依旧没有松开，男生忽视，直接离开。

　　剩下连今雨继续被狠狠批评五分钟，差点被古荣升拎上办公室写作业，她答应古荣升明天定能将全部暑假作业交上去并且写一封悔改的检讨书，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回到教室，连今雨丧气坐下，怎么可能一晚上做完这么多作业？！

　　张悦欣关心地问道：“还好吧？”

　　连今雨差点哭出来，扫过挂在壁上的时钟，小声哀嚎：“十分钟，你知道我这十分钟是怎么过来的吗？”

　　张悦欣之前课间看小说，被老古板发现，狠狠地教训一顿，说什么带些不三不四的书来学校，叽叽歪歪一大堆。
　　她懂这种感受，拍了拍连今雨的手背，表示理解，“我懂。”

　　八点十分，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将近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完成两个月的寒假作业，简直要她老命，连今雨拿起试卷，开始大干特干。

　　猛地想起方才那位男同学，连今雨问张悦欣：“悦欣，你知道十一班有个学生会的男生吗？他叫什么名字吗？”

　　作为学生会其中一员的张悦欣在脑海搜寻，十一班有两男一女是高一学生会的人，至于连今雨说的，她一时间不知道是哪位。

　　连今雨给她提示，“长得很帅，一副高冷的模样。”

　　长得帅，张悦欣马上知道是谁，“徐琛？”
　　她停顿片刻，“可是他不高冷啊。”

　　连今雨马上将徐琛这两个字和男生冷淡的脸对上，在心里默念一遍。

　　连今雨向来不关心学生会的事情，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张悦欣问：“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连今雨埋头写试卷，随口应道：“没什么，刚有个十一班学生会的在巡查。”

　　张悦欣在脑海过滤一遍，今天确实是徐琛值班。

　　第二天，连今雨早早起床赶作业，可算是把寒假作业解决掉，只是右手快抽筋。

　　开学第一天上班，连今雨浑浑噩噩，没听两句便小鸡啄米。

　　熬到上午下课，连今雨趴在桌上，“上课真的好困啊。”

　　寒假一个多月，回到学校上课，刚开始适应的时间最难熬，在家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现在七点起床。
　　由奢入简难啊。

　　张悦欣叹气，跟着倒下去，“真想回到一个月之前，我一定好好珍惜假期。”

　　连今雨今早为赶上作业，没时间去食堂买早餐，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
　　猛地弹起来，拍张悦欣的后背，“走吧，去吃午餐。”

　　张悦欣爬起来，两人朝着饭堂的方向出发。

　　还没进饭堂，远远看见队伍已经排到门口。

　　连今雨扶额，想要吃顿饭真不容易，在家哪需要排队，饭菜上来，直接吃。

　　揉了揉闹个不停的肚子，连今雨排在队伍的最后，在后头往前张望，排在前面大概有二十人，一人半分钟，最快也要十分钟。

　　等了许久，终于排到，食堂几乎坐满。

　　连今雨端着饭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某桌，那不是昨晚对她视而不见的徐琛吗？
　　他对面坐了个男生，一张嘴叽叽喳喳地不停地对他说话，而他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正在听。

　　连今雨对张悦欣说：“我们坐那边。”

　　刚一坐下，连今雨向徐琛打招呼：“徐琛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沉浸在分享寒假点滴的话痨男生愣住，打量这位女同学，一头浓密乌黑的直发披散，巴掌大的瓜子脸，那双灵动的杏眼袒露着直率。
　　长相如此精致的女同学，如果他见过的话，绝不至于不记得，脸上写满问号，“你认识我？”

　　应该回她话的男同学没有吭声，不应该回答的反而开口。

　　连今雨一头雾水，“你是徐琛？”

　　名为徐琛的男同学点头：“对啊。”

　　连今雨的目光投向身旁全程一言未发的男生，“他呢？他叫什么名字？”

　　徐琛回道：“郁庭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