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牢》柳橙析

34、牢牢

　　郁庭周没料到连今雨会如此直接地问，明显一顿，举着白大褂的手悬在半空中，缓和足足三秒钟，才继续方才的动作，将白大褂挂在衣架子上。
　　他再次抬头看向连今雨时，眉目清明，眼神坚定，他承认：“是，连今雨，我喜欢你。”

　　连今雨的心脏突突突跳，耳际似有什么“啪”一声断了。

　　得到他回复的连今雨忍住上扬的嘴角，也许当年他有不得已的理由不告而别，可她绝对不会轻易地原谅他，既然他喜欢她，那当然得主动出击追人。

　　郁庭周漆黑幽深的瞳仁似有暗潮在涌动，带了点小心翼翼，他慢慢地走近连今雨，身上清晰可闻的消毒水混杂着很清淡的柠檬。
　　“连今雨，我......”

　　没等他说完，连今雨倨傲地开口，“我可不是那么好追的。”

　　闻言，惴惴不安的郁庭周登时松懈下来，疲惫的容颜透着浅浅的愉悦，从眉角眼梢到紧抿的薄唇，无一不透露着他发自内心的高兴。
　　“好，我会努力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连今雨恍惚了，好似那些分别的时间不复存在，他们从未分离，翻涌的记忆攻击她理智又清醒的大脑。
　　这么多年，她和各种各样的人接触，其中不乏行业精英、继承父亲衣钵的才华大少爷、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哥等等，可从没哪个人像他一样，能掀起她对爱情的向往，对未来的憧憬。也许爱情是分先来后到的，先来的人牢牢占据最重要的席位，不管后来者如何追赶，依然没能把他从心底深处位置撬开。

　　郁庭周主动出击，“今晚能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高中时期，都是她围着他转，现在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爽感，连今雨傲慢得像只高高在上的孔雀，“追我的人可多了去了，要是不好吃的话，我不会给你面子。”

　　郁庭周感觉当初那个连今雨又回来了，嘴角的弧度一闪而过，“嗯，不用给我面子。”

　　熄灭办公室的灯，郁庭周和连今雨并肩往外走。

　　期间，陶舒和一位女护士同他们迎面相撞，头一回看到郁庭周身边出现女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带着探究的目光，浅浅掠过连今雨。很快，她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十分眼熟，肯定在哪里见过。
　　是她第一次见到郁庭周抽烟那晚，难道郁医生抽烟是因为她？
　　这个想法隐隐冒出头后，陶舒打量连今雨的目光更明显。

　　陶舒联想起好朋友温婉，她很早对郁庭周有想法，奈何不管她如何暗示邀约，郁庭周都像一座大佛，不为所动。原来是因为他心中早就有人了，所以温婉怎么样都没办法走进去。

　　连今雨明显感受到陶舒的视线，直愣愣地打量观察，莫不是因为郁庭周？
　　她笑了笑，带着些许嘲意：“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

　　没由头的一句话，郁庭周眉头微蹙，“什么？”

　　连今雨：“刚那个长头发的女护士，一直盯着我看，应该是你的追求者吧？或者是暗恋者。”

　　郁庭周对此不赞同，严厉地告知她：“你别乱说，她去年已经结婚了。”

　　？
　　更离谱了，已婚人士对单身同事身边出现异性这么关注？要是说没有一点小心思，她绝对不会相信。
　　连今雨语气缓了些，带着几分猜忌：“她干嘛那样子看着我？”

　　郁庭周想了想，说出一个自认为很合理的理由，“应该是她觉得你好看，忍不住多看几眼吧。”

　　他说话的态度很诚恳，一点开玩笑揶揄的意思都没有，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

　　连今雨听着有点想笑，知道他不会用甜言蜜语讨好人，说这句话肯定是发自内心，话语间藏着浅浅的笑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郁庭周误以为连今雨觉得他在讨她开心，认真地解释：“她丈夫是我们医院心理科的医生，他们感情很好，我和她只是普通同事的关系，她看你原因不在我，而在你本身。”

　　感觉比起高二上学期，郁庭周变得更加呆了？
　　没有揪着那个话题，连今雨笑道：“好了，我知道了，美女欣赏美女。”

　　郁庭周垂下眼眸，左手的手背和连今雨的轻轻擦过，感受到对方的热度，他的音调降低，浅浅地开口说了一句：“嗯，眼光和我一样好。”

　　带着湿气的夜风吹来，将他本就不重的话语吹得支离破碎，好似刹那间的幻觉，可连今雨却听得真真切切，心头一甜。
　　以前不知道，他竟然这么会说话。
　　难道是这些年锻炼出来了？

　　来到停车场，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连今雨猛然想起，她忘记带郁庭周的黑色长柄伞。
　　现在他们两手空空，外面的雨水不算大，跑过去应该没问题。

　　还没等连今雨提出，郁庭周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连今雨：“嗯。”

　　郁庭周冒着淅淅沥沥的蒙蒙细雨，跑向距离他们十米外的车。

　　很快，一辆白色的suv停在连今雨的面前。
　　郁庭周甚至贴心地弯下腰，伸长手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连今雨坐上车，开始系安全带，有种公主待遇的感觉。
　　旁边坐着她最忠诚的骑士。

　　第三次坐上郁庭周的车，连今雨的心情和之前每次都不一样。
　　不能太快让他追到手，不然他以为她很好得到手。

　　车厢里安静得能隔窗听见道路上车流行驶的声音，连今雨忽然偏头看了眼正在驾驶位开车的男人，沉稳内敛，似乎本就寂静的。

　　在这种环境，连今雨心里痒痒的，也许网络上说的都是对的，年少喜欢的人再次遇见依然会心动不已。
　　她不喜欢这种静谧，让真心无处隐藏。

　　怎么会有人开车的时候不听歌，连今雨很顺手地在屏幕随意点了几下。
　　很快，车里响起有些陌生但却无比熟悉的女声，通过电子设备传来，连今雨短暂的恍惚，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女人完整地说完一句话后，她明白了，这是她的声音。
　　“虽然台风过境，依然对我们津洲有影响，近两日会头雷阵雨，各位市民出门要记得带雨伞……”
　　播报结束，是很熟悉的音乐。

　　连今雨下意识看向郁庭周。

　　他神色未改变分毫，冷峻料峭的身上带着几分湿漉漉的寒气，察觉到连今雨的视线，开口道：“我习惯每天听天气预报。”

　　明明她还没说什么，怎么开始解释了？
　　连今雨觉得此时此刻有种欲盖弥彰的嫌疑，但她没有点破，“哦”一声。

　　目光看回车流不息的道路，下雨撞上下班高峰期，每条车道紧密拥挤，行驶缓慢。
　　连今雨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继续听电视台的播放，结束今天的天气预报，没想到下一个播放的竟然是昨天的天气预报，依然是她的嗓音。
　　坐在副驾驶的人眉心一跳，感觉有一股暖流流经她全身，暖烘烘，过去这么多年形成的褶皱，竟一下又一下地被抚平了。

　　他每天都听她的播报回家吗？
　　这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连今雨若无其事地问：“你每天下班都听这个吗？”

　　郁庭周眉头微动，抬右手切换到下一个频道，中间空白无声的两秒，他“嗯”了一声。

　　“没想到郁医生这么关注津洲天气啊。”
　　“能避免出门被雨淋。”

　　郁庭周像是想起什么，笑了笑，补充一句：“不过偶尔也有不准的时候。”
　　“……”

　　天气预报不可能每一次完全准确，确实有几次出现误差，预计明天中雨转小雨，谁知道第二天大阴天，压根没有落一滴雨水。
　　一年也就那么几次这种小误差，连今雨笑着说：“看来你是我们津洲气象台的忠实粉丝啊，这都记得清清楚楚。”

　　郁庭周没有否认，“嗯，我一直都听。”

　　连今雨愣了下，他一直都在关注自己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说这句话是有别的意思，还是说单纯是他多年形成的习惯。
　　按照她对他的了解，很有可能是后者。
　　他这么笨又这么憨，怎么会话中带话呢，最大的可能是在陈诉事实。

　　没多久，他们来到一家新开的火锅店，前段时间开业，新客很多，有几个人在门外排队等叫号。

　　连今雨以前很喜欢吃火锅烤肉，现在口味依然没有改变，看到津洲新开业还没尝过的火锅，跃跃欲试。
　　津洲市区好吃的火锅都被她尝遍，这家新开的，想要一试。

　　见连今雨兴致很高，郁庭周说了一句：“味道还不错。”

　　连今雨讶异：“你吃过了？”

　　郁庭周：“徐琛开的店，我前几天来尝过了。”

　　经他这么一说，连今雨忽然想起之前看到徐琛的朋友圈，新店开业，当时李茵喊她，没有仔细看图片。

　　连今雨不经意地问一句：“你和徐琛还有联系？”

　　郁庭周：“嗯。”

　　但是没有联系她。
　　这个认知令连今雨有几分不爽，之前那些隐隐约约冒出头带着侥幸心理的猜忌在这一刻全变成泡沫，他会联系别人，不联系你，也许是不在乎。

　　拿了排号单，郁庭周发觉连今雨的脸好像蒙上一层阴霾，找了下原因，他低声说：“徐琛一般不会来这里。”

　　？
　　连今雨被他的话兜头淋醒，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以为她怕遇见以前认识人？现在是他追她，她恨不得遇到以前的同学，好抓着机会炫耀一番。

　　现在，是他郁庭周在追她连今雨。

　　也许是上天听见连今雨内心所想，还真让他们遇见津洲一中的校友，不过不是他们两人的同学，而是当初连今雨的竞争对手姜漫诗。

　　姜漫诗浓妆艳抹，穿着一袭酒红色吊带连衣裙，挽着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略胖男人，男人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和郁庭周的穿衣风格相差无几，气质却是天差地别，一个大腹便便额前微秃，腰间的皮带随时往下掉，而另一个高挑匀称宽肩窄腰，白衬衫扎进西裤里，隐隐能感觉到劲瘦的腰身。

　　当初路上看到爱答不理，现在连今雨直接装作没看到。

　　姜漫诗也发现连今雨以及她身旁英俊帅气的男人，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他们还在一起。
　　本想着直接离开，可转念一想，当初自己成了她的手下败将，后来林妮妮因为她说连今雨的坏话而和自己闹翻，顿时感到不爽和气恼，正好今天她打扮得美丽妖艳，而她素雅清淡。
　　她故意拖着男朋友走到连今雨面前，假装才发现是她，“哎呀，连今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既然要飙戏，那就比比看咯。
　　连今雨同样浮夸地回应：“好巧啊，你也来吃火锅吗？”

　　姜漫诗摆摆手，“我不吃，我们要去吃牛排，火锅吃起来形象不美观呢。”

　　连今雨：“都和男朋友出来吃饭了，要什么美观呀，难不成他只喜欢你表现出来的优雅吗？”

　　姜漫诗气得咬紧牙关，但不能表现出来，转而改变攻击方向，“没想到你们竟然还在一起，我以为郁庭周甩了你，你们就没联系了，没想到你竟然还缠着人不放啊，这应该会给你带来困扰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郁庭周说的。

　　姜漫诗的男朋友瞄向连今雨的眼神赤.裸裸，男人打量女人的凝视显而易见。

　　郁庭周先对姜漫诗说：“不好意思，你说错了，当初是她甩了我，现在也是我在追求她，而你说这些影响她的心情，才是给我带来困扰。”
　　他字字句句清晰无比，扭头对姜漫诗男朋友说：“麻烦你不要盯着我的心上人，多关注你的女朋友，看看她在说什么做什么。”

　　两段话，干脆利落，直击要害。

　　姜漫诗气得脸绿了，完全没想到郁庭周追求连今雨，他明明不管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何况后来他转学，肯定是因为不想被连今雨骚.扰。
　　更气人的是，她男人为什么盯着连今雨看？！

　　走出一段距离，姜漫诗一把甩开男朋友的胳膊，恶狠狠地说：“你看着她干嘛？”

　　男人倒也不急着哄她，慢悠悠地解释：“没想到你和气象台主持人是同学？”
　　他摸了摸下巴，笑着说：“她看起来比电视里好看很多。”

　　姜漫诗在心里剐了他千万刀，踩着高跟鞋离开。

　　连今雨：越来越能说会道了哈。
郁庭周：向你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