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牢》柳橙析

60、牢牢

　　搬过去同郁庭周一起住后，连今雨觉得自己更加肆无忌惮，以前刘娟到饭点，会提前喊她洗漱吃饭，郁庭周每次都是等她睡到自然醒，冬季寒冷，饭菜容易凉，等她醒了，得重新热一遍。
　　有的时候，郁庭周加班，连今雨不会下厨，等他下班一起去饭店吃饭，或者他加班到比较晚，连今雨便会叫好外卖，带过去他的办公室一起吃。

　　今晚郁庭周值班，连今雨叫了外卖，还没到医院的时候外卖小哥打电话给她。
　　连今雨给郁庭周打电话，让他去拿外卖。

　　五分钟后，连今雨抵达津洲医院。
　　她放轻手脚走到郁庭周的办公室，先探出个脑袋往里面瞧，想要和平时一样，吓他一跳。

　　郁庭周坐在办公桌前，正低头翻阅资料，看起来压根没察觉到门外站了个人。
　　他戴着金丝边框眼镜，那双会在亲热时紧紧锁定她黑曜石般的眼眸被眼睑遮挡，似遇到什么棘手问题，眉心紧拧。

　　就在她准备轰然进入吓他一跳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道严厉的警告。
　　“你在这里干嘛？要看医生的话麻烦先去挂号。”

　　连今雨吓得手哆嗦，往前走了一步，直接站在郁庭周的视线范围内，她尴尬地挠了挠头，解释道：“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来找郁庭周。”

　　穿着白大褂的护士狐疑地盯着她，那眼神似乎在说，来找人就来找人，鬼鬼祟祟干嘛。

　　连今雨跟在护士身后进了郁庭周的办公室。

　　这位护士上个星期刚从别的单位调过来的，顶温婉的位置，所以没见过连今雨，也不清楚她的身份。
　　护士先是给郁庭周汇报前两天住院病人的状况，说完后把手里头的资料交给他，说一声，准备去换衣服下班。

　　路过拘谨站着的连今雨时，她的目光不忍多瞄几眼，带着些许探究的眼神。
　　她刚走出两步，郁庭周忽然开口喊她：“唐素。”

　　护士回头：“郁医生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郁庭周起身来到连今雨的身旁，和她并肩站着，无比自然地携起连今雨的手，隆重地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连今雨，她平时比较爱玩，刚刚不好意思。”

　　唐素刚来就听闻郁庭周有一位漂亮的主持人女朋友，人长的倒是很不错，只不过在她印象之中主持人这类公众人物一般都是端庄优雅，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俏皮幼稚的一面。
　　她对连今雨笑了笑，“原来是郁医生的女朋友啊，和大家说的一样，很可爱。”

　　连今雨露出十分标准的职业微笑。

　　算是认识后，唐素离开办公室。

　　连今雨降低音量，“说那些干嘛！你同事会觉得我很爱玩。”
　　“她不是夸你吗？”
　　“人家只是委婉表诉！”
　　“没关系，你不是和她们一起工作，不常见面。”
　　“那我就不要面子的吗？好歹我也是银幕上的淑女主持人。”

　　一句话的某个字眼引得郁庭周轻笑出声。

　　连今雨愤愤地给他一拳，“笑什么！难道我不是淑女吗？”

　　郁庭周忆起昨晚某些不可告人的画面，澄澈的黑眸似笑非笑，牵着她的右手拇指来来回回地摩挲着她白嫩的手背，意有所指般地回答：“嗯，有些时候是挺淑女的。”

　　连今雨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反而身体某处率先读懂言外之意。
　　她鼓起腮帮，把手狠狠地抽回来，谩骂的语气染上羞怯。
　　“你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些什么！”

　　昨天连今雨的大姨妈造访，临睡前起了坏心思，有亲戚这一保护罩，不仅早起晨跑的计划统统落空，还能趁机折磨一把某人，抱着不安好心的想法，连今雨在郁庭周的身旁坐下，看着他戴着眼镜专心看书，颇有种斯文儒雅风范，心更加蠢蠢欲动。
　　她开始伸出作乱的手，时不时凑过去亲郁庭周的脸颊，总之就是玩个手机都不安分。
　　见郁庭周不为所动，更加肆无忌惮，毫无顾忌。

　　实在是忍不了，郁庭周一把抓住她的皓腕，通过薄薄的镜片看她。
　　左手摘下眼镜随意搁在茶几上，手一使劲，连今雨坐在他的大腿上。
　　这个姿势有些熟悉。

　　连今雨出声提醒：“我经期。”

　　“嗯，不弄你。”
　　说完，他直接亲过来。
　　遒劲有力的手包裹着她，引向某处。

　　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每一处都照顾到。

　　连今雨第一次深刻感受到自作孽不可活，没几分钟，她实在是累了，撒娇：“郁庭周，我累了，我是淑女，你怎么能让我帮你做这种事？”

　　郁庭周很受用地笑了笑，哄骗小孩般：“嗯，一会儿就好。”

　　经过昨夜，淑女两个字立马点燃两人之间的小旖旎。
　　连今雨不看他，开始吃晚餐。
　　郁庭周给连今雨夹了好几块她喜欢的糖醋排骨。
　　窸窸簌簌。

　　连今雨似想起什么，抬起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眼，确定没人经过也没人进来，悄声问他：“之前不是有个护士向你表白吗？你们现在相处会不会觉得尴尬？”

　　“她前段时间调去别的医院了。”他顿了下，补充道：“就算没有调走也不会尴尬。”

　　“可能你不觉得尴尬而已，当事人觉得尴尬。”以他这种冷淡的人际关系来说，确实不会觉得尴尬。

　　“那你呢？你会觉得尴尬吗？”
　　“嗯？”

　　连今雨的目光从那一块美味的鱼肉挪到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思忖片刻，猜出他所谓的尴尬来自何处。

　　“怎么会尴尬呢，我和李启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且我们以后又没机会见面。”
　　“不是这个。”
　　“还有哪个？”
　　“你和你的相亲对象再见面...”

　　原来是说这个。
　　连今雨有点无语，“郁庭周，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他都和我的同事在一起了。”

　　郁庭周面不改色，“嗯，我知道。”

　　“就这么点小事儿，你还吃醋？”
　　“我没有吃醋，是你先提起这个话题的。”
　　“......”

　　连今雨狐疑地端详着他的面部细节，确实看不出吃醋的样子。

　　吃过晚饭，连今雨陪郁庭周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
　　他低头看书，她在玩手机。

　　差不多到点，郁庭周准备去巡房。

　　连今雨只能自己回家，郁庭周帮她叫滴滴，亲自送她上车后才回到医院病房。
　　正好明天周六，连今雨休息，以前在家，每逢周五晚上都会约朋友出去玩，或者是找一本好看的小说窝在床上看一整晚。

　　现在这些打发时间的趣事已经没办法唤起她的兴致，恨不得每天都和郁庭周黏在一块儿，开始理解以前张悦欣和成速谈上后逐步忽视她，因为她也踏上了这条恋爱后和闺蜜断联的道路。
　　太无聊了。

　　连今雨一个人在客厅里无所事事，又不好意思打扰正在工作的郁庭周，他们这一行实属不容易。
　　视线在屋内浏览一圈，定格在房门紧闭的书房。

　　搬过来有一段时间，很少见郁庭周在书房看书，更多都是在客厅用手机看文献。
　　估计里面都是一些有关医学的专业书吧。
　　连今雨顿时有些好奇，好像自己都没有了解过他的工作，只知道他是皮肤外科的医生。

　　无端生出一股想要了解他的想法，连今雨起身前往书房，右手握上门把手，稍稍使劲，门打开。
　　身后的灯光倾泻而入，照亮一小方天地。

　　连今雨打开灯，视野瞬间亮堂。
　　入目的是排满书籍的棕色书柜，以及与之配套的桌椅，桌上摆了个人体模型，还有几本连今雨看不懂的英文书籍，不过看封面可以猜出和医学有关。
　　出来社会一段时间，连今雨将英语都忘得七七八八，用不上的知识全都还给老师。

　　书柜的高度估摸有一米八，比她高出好一截。

　　郁庭周没有变过，做事井然有序，所有的书籍按照主攻方向，中外文献等进行分门别类。
　　书柜里的每个小隔间用便签贴标好。

　　连今雨随手挑出一本书，随便翻阅。
　　不到两分钟便放弃了。
　　明明每一个字都看得懂，可组合在一起就是生涩难啃的硬骨头，几行下来，已经有昏昏欲睡的冲动了。

　　连今雨随便逛了逛，准备出去的时候，发现对面的书柜有一个小隔间没有一本书，而是放了个类似标本的东西。
　　她顺手拿起来仔细端详。

　　类似一个撞钟形状的瓶子，底座是一块木制的圆盘，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只有巴掌三分之一的鱼骨标本。
　　一根主骨伴随着许多的大骨、中骨，鱼尾和鱼头清晰可见，不过全都只剩骨头。
　　连今雨见过有人喜欢收藏动植物标本，有人喜欢把蝴蝶和各种昆虫做成标本，头一次看见有人把这种小鱼做成标本，郁庭周的爱好真是奇怪。

　　鱼？
　　金鱼？
　　忽然这两个字如藤蔓般疯狂生长，在连今雨脑海生出绚烂的花海。

　　十年前的画面鲜活地浮现眼前。
　　那是在国庆节去玩ktv后，她和郁庭周一起去了附近的公园玩，她钓了一条金鱼送给他。
　　一切都尚未有定论，但念头一旦占据脑海，再也无法抹去。

　　连今雨看着陌生的环境，想象着郁庭周独自坐在书房，心无旁骛地翻阅专业书，看累了，他抬起头，捏了捏眉心，稍稍一偏头，就能看见近在咫尺的鱼骨标本。

　　这么想着，连今雨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头侧向左边，就是放置标本的那个位置，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郁庭周，好像，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喜欢她。

　　发呆良久，连今雨把标本放回原位。
　　她想见郁庭周，现在，马上。

　　连今雨从书房出来，直奔大门，一边等电梯一边叫滴滴。
　　晚上十点，人不多，连今雨很快叫到车。

　　看着车窗不停倒退的一幕幕，连今雨想见他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明明两个小时之前还和他面对面坐着。
　　为什么她有一种很多年没见他的错觉？

　　分开的那些年，平静又寡淡，目的明确地前行却像是没有终点。
　　失去的遗憾汹涌袭来。

　　下了车，连今雨打开车门冲向郁庭周的办公室。
　　电梯停在十楼，连今雨等不及，扭头冲向楼梯，三步并作两步，呼进的每一口气暖洋洋，心脏随着每迈上一个台阶剧烈跳动，似乎要撞破胸膛。

　　那片区域的灯光全都熄灭，只有郁庭周是唯一的光亮。

　　连今雨迫不及待地跑进去，转弯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可她不在乎，只想着见到那个把金鱼做成标本珍藏的人。

　　办公室亮堂堂，却空荡荡。
　　连今雨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走进去，耳朵嗡嗡作响，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急切渴望见到他。

　　她自认为不是一个深情的人，喜欢一个人十年，她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一样，很难做到，这些年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试着接触过好几个聊得来的男生，可每当对方问出能不能更进一步时，她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开不了口，只好作罢。
　　在好友们的急切关心下，曾试想过自己的择偶标准是什么，长得帅、人品好、不聒噪等等，舍友曾点出有一两个追求者完全符合她的标准，可到底还是不心动。
　　幸好她没有答应其他人，幸好他来了。

　　连今雨拿出手机，看着郁庭周的电话，迟迟没有拨打，不要打扰他工作。
　　寂静的办公室，心跳声响得如同擂鼓。

　　门外传来些许动静，连今雨全神贯注地凝瞅门边。

　　郁庭周手上拿着些资料，看见连今雨得那一刻，愣住了。
　　“你有东西忘拿了？”

　　连今雨过去抱着他，“是，我把你忘了。”

　　郁庭周身形僵直，沉默不言。

　　连今雨将脸埋进郁庭周的胸膛，闷声闷气地质问他：“既然这么喜欢我，怎么这些年不来找我？跟个缩头乌龟一样，微信只会给我发新年祝福，其他什么的一句都不说。”

　　良久，郁庭周的手掌抚上连今雨的后脑勺，苦涩又心酸，“可我不想你看到我落魄的样子。”
　　一如分别的那年，我自负又自卑的青春。
　　所以，我只敢做匍匐在暗夜里的偷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