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牢》柳橙析

61、牢牢

　　清晨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紧闭的窗户，透过遮光帘的缝隙照射进来，拉出一条金黄色的光线，屋内的人睡得正香。
　　郁庭周拍了拍还在熟睡的女人的脸蛋，低声说：“起床了。”

　　连今雨昨晚没睡好，医院值班的床和家里一米八大床没法比，两个人挤在一米二的铁架床，转身都异常艰难，甚至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感觉胸口闷闷的，呼吸不顺畅，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和小猫小狗一样，趴在郁庭周同床板一般硬的胸膛上，难怪会不舒服。
　　她一手推掉那只恼人的手，嘴里嗫嚅：“别吵我，好困。”

　　郁庭周温声细语：“回去再睡了。”

　　“我不要。”
　　说完，连今雨条件性反射地扯过被子盖住脑袋，将自己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郁庭周无奈地要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连今雨得偿所愿，那只极其有耐心的手没有打扰她。

　　天不遂人意。
　　在她即将再次陷入深度睡眠时，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有人起身去开门。
　　隔着房门，能听见郁庭周和一个男人在说话。

　　“陈医生，不好意思，再占用房间几分钟，麻烦你再等会儿，可以吗？”
　　“没事，今天人不多，我迟个五分钟再过去也行。”
　　“谢谢陈医生。”

　　简单平静的几句对白，敲打着连今雨的鼓膜，敲响了心中的警钟，她猛地掀开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
　　房门关上时，连今雨像个弹簧似的弹起来，乌黑的微卷长发乱糟糟，两鬓的八字刘海顽固地不服帖。
　　对上郁庭周含笑的双眸，连今雨又气又恼地说道：“你怎么不提早叫醒我？！”

　　昨晚情感波动太大，等抚平情绪时，时间不早了，连今雨不舍得同他分开，兀自决定留在医院陪他值班，刚提出这个建议时，郁庭周持反对意见，觉得医院的床太小太硬，睡起来不舒服，转念一想，时间不早了，让连今雨一个人打滴滴回去，他有些不放心，最后，在连今雨极力坚持下，他妥协了。

　　医院值班的交接时间是早上八点，生物钟向来准时的郁庭周今早起晚了，不仅是因为两个人挤一米二的床，更因为连今雨就在身旁，两个人不可避免的有亲密的肢体接触，连今雨的睡姿不好，害得他昨晚凌晨两三点才入睡。

　　郁庭周捡起连今雨的衣裳递给她，“我七点半叫过你了，你说还要再睡一会儿。”

　　连今雨一边换衣服，一边抱怨：“你就不能把我摇醒吗？！搞得现在这么尴尬。”

　　“没事，他不知道你在这儿。”
　　“我等会儿出去不就被他看到了吗？”

　　郁庭周沉吟片刻，“我等会儿把他支走。”
　　连今雨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不然让人知道她陪着郁庭周在医院值班，多尴尬，他的同事们肯定会觉得她是个粘人精，一个晚上都离不开郁庭周。

　　连今雨快速地换完衣服。

　　郁庭周如他所说的那般，先去外面支走了那位和他交接班的同事。

　　耳朵紧贴着木质门，听着他们走远的脚步声，连今雨这才松了口气，随意地抓了抓乱成鸡窝的头发，郁庭周的值班室没有梳子，只能用爪子将就了。

　　连今雨拿出手机照了照，确定形象不会太糟糕，轻手轻脚地摁下门把手，推开门探了个脑袋往外瞅，没人，快速地钻出去，关上门。
　　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
　　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连今雨走到拐角，撞上了交接完准备回去换衣服的陶舒，幸好反应迅猛，及时止住步伐。

　　陶舒一眼认出连今雨，诧异的目光转瞬染上暧昧的笑意，“郁医生的办公室在那边。”
　　看似好心的提醒，实则早已看穿一切。

　　连今雨干巴巴地笑两声，觉得这个哑谜有必要继续打下去，“嗯，我知道，他给我发信息说已经在楼下了。”

　　话音刚落，郁庭周从她身后出来，“怎么走这么快？”

　　恰恰这个位置是拐角，郁庭周没看见被墙和连今雨身材遮挡住的陶舒。

　　连今雨咬紧后牙槽，很想捂脸，但是她忍住了，有史以来，打脸最快的一次，没有之一。
　　尴尬场面，一笑而过。

　　连今雨嘿嘿地笑了笑，扭头对郁庭周说：“你昨晚值班没休息好，我们去吃个早餐，你就回去继续休息吧。”
　　然后对陶舒说：“我们先走了，拜拜。”

　　马不停蹄地拉着郁庭周地手腕疾步离开是非之地，电梯都不等了，直接走楼梯下去。

　　郁庭周看着连今雨的后脑，“走这么快干嘛？”

　　连今雨：“你同事快要知道我昨晚留宿在这儿了。”

　　“已经知道了。”
　　“？”
　　“刚我带陈医生去我办公室的时候，他问我了，你是不是在。”

　　连今雨差点尖叫出声，深吸一口，难以置信地问，“他知道了？”

　　郁庭周泰然自若，“嗯。”

　　连今雨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怎么会知道呢？！他明明没看到我啊！”

　　郁庭周解释：“他说透过门缝看到你的外套，而且，我不像之前一样开门让他进去。”

　　连今雨无可奈何，木已成舟，下次得少来津洲医院。
　　上了车，连今雨哀嚎出声：“我以后再也没脸来医院了。”

　　郁庭周说得磊落，“没事，我和他解释过，我说你过来给我送宵夜，吃完时间有点晚就在医院留宿了。”

　　连今雨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目光细细地打量着他，没想到都会灵活变通了？
　　忍不住夸一句：“有长进。”

　　郁庭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澄澈的黑眸亮出微不可察的狡黠，诱哄道：“有什么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奖励？”
　　连今雨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低着头翻阅微信群聊，等了三秒没有回应，侧头去看他。
　　跌入深不见底的潭，底下的暗涌裹挟着她。

　　有过好几次的经验，连今雨不可能一点看不懂郁庭周的意思，耳根顿时红透。
　　！！！
　　一本正经的人打开新世界就是这般模样吗？食髓知味，换副嘴脸。

　　红灯倒计时，3、2、1，转绿。

　　郁庭周淡定地挂挡行驶，徒留一张俊美的侧颜给连今雨，幽幽地开口：“还想再尝尝上次那个口味。”

　　风轻云淡，好似在说今天天气真好，昨晚品尝的外卖味道相当不错，要是连今雨方才没有抬起头看到他那双暗示满满的双眼，怕是要被他这种无比日常的口吻欺骗。
　　成年人开启夜生活之后，自然很乐衷探索新花样，他们也逃不开这种趋势，尝试过几种不同的口味，一致觉得挺有意思，不过，连今雨唯独对其中的某种有些许的抗拒，她看不见郁庭周的脸，背对着他，自然不清楚沉溺其中的他是什么模样。
　　自那次浴缸泡澡后，连今雨把郁庭周分外喜爱的口味列入黑名单，他尝试向她提过，不过被她否决了。
　　太难把握了。
　　而她每每撒娇都不顶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能和他面对面，抑或者他太钟爱这个姿势。

　　此次，连今雨也不例外地拒绝他，“不行。”

　　车厢沉寂片刻。

　　郁庭周一副老师教育学生的语气，“连今雨，没有奖励机制，很难实现进步。”

　　嘶。
　　竟然把讲道理的那套本事搁在这种方面，真是越来越有长进了，尤其是与性相关的方面。

　　“奖励同进步不相匹配，奖励机制就容易荒废起不了作用。”
　　“那...口味随你挑。”
　　“......”

　　好像怎么都不划算。

　　他们在小区附近的早餐店吃过早饭回家。
　　吃饱喝足，容易犯困。

　　昨晚没休息好，瞌睡虫爬上脑，连今雨进门后只想扑向主卧的柔软床铺，睨见虚掩着的书房门，昏睡感消散些许。
　　某个想法冒出头，连今雨回头看正在弓着腰身换鞋的郁庭周，“你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有去找过我吗？”

　　闻言，郁庭周解鞋带的手顿了顿，换好鞋后挺直脊椎，“去过。”

　　简单的两个字像千斤的石头一般压得连今雨难以喘气，抬起手轻轻锤他的胸膛，“你真是个蠢蛋。”

　　郁庭周知道她心中的酸涩，轻飘飘地一句带过，“也就去过一两次，后来学业繁重就没去了。”

　　连今雨将头埋进他的胸前，深吸一口气，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侵入鼻腔，她小时候特别容易感冒发烧，经常打吊瓶，所以很讨厌医院的味道，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而郁庭周身上的味道却不会让她感到厌恶，反而生出一股淡淡的安心感。
　　“那你看到我了吗？”

　　郁庭周的手掌轻轻地落在她的后背，思绪飘到七年前，他身无长物，只有两张从津洲到桐绥来回的火车票，几个小时的硬座，只为匆匆看她一眼，回去又立马赶论文和比赛。
　　长达将近十年的奔波忙碌，他只道：“第一次没看到，第二次看到了，你和你的舍友们下课一起从教学楼回去，有说有笑，看起来很开心，后来回去没赶上导师的实验课，被骂了一顿。”

　　“所以，你以后都没再去过了吗？”
　　“嗯。”

　　连今雨的头埋在他的肩窝处，没看到他脸上闪过一缕稳定的慌乱。
　　静静地拥抱着。

　　连今雨抱着他的脖颈，柔软的红唇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上。
　　有些遗憾，没能亲到十八岁的郁庭周。

　　事态的发展逐渐往郁庭周期待的方向进行。
　　被十六岁喜欢上的人热烈地深爱着的情绪封闭了耳朵，郁庭周轻轻提起的任何小要求都答应下来。

　　不知不觉，连今雨的双手已经攀上沙发扶手，柔软的沙发垫凹陷出两个圆圆的漩涡。
　　为充满遗憾的逝去青春悲伤已被无法掌控的原始快感替代，连今雨不由得娇娇地出声骂身后的人。
　　“郁庭周，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像老狐狸了？”

　　他正沉醉在迟来的欢愉，喉间沉沉地溢出“嗯”，算做对她的回应。

　　“越来越长...本事了，哈！”

　　“这算是夸奖吗？”

　　连今雨的一声呵笑支离破碎，“你说呢。”

　　“是的话，可以要奖励吗？”

　　“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