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后》九节111

1、辞职

　　凛冬将至，我正好辞掉了工作，收拾东西回到了老家。小时候总觉得老家又小又没意思，天天就想着往外跑，好像只要跑出去，就能获得自由和幸福。可是真的去了外地，去大城市工作了八年，却又觉得很空，尤其是夜幕降临的时候，外面车水马龙，身边的朋友谈笑风生，但却始终找不到年少时想要的感觉，只有偶尔半夜独自站在天台上，才会有一瞬间的平静，但是平静很短暂，手机突然的振动或者是楼下传来的声音，都会打破这一刻。
　　决定辞职是因为公司开始裁员了，我知道那把剑暂时还落不到我的头上，但是却又觉得这是上帝给的契机，必须借此做出改变，否则将永世沉沦。
　　“可是我舍不得你。”骅嫱泪眼婆娑地坐在我租的房子里，说是来帮我收拾东西，结果只是一直在哭泣。
　　“又不是见不到了，你可以去W市找我啊，我带你去感受一下世外桃源。”我笑着说，一边把茶几下的书塞进箱子里。
　　“你是不是要回去结婚啊？”骅嫱突然问道。
　　“我目前没有结婚这个打算，也不是为了结婚才回去的。”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陆骅嫱认真地说，“如果哪天我真的结婚了，那是因为我觉得可以、我想结婚了，而不是应该结婚了，也不是谁要求我，更不是因为所谓结婚是人生必须做的事情。结婚对我的人生来说只是选修课，主要看我的心情和运气。”
　　“哦——”骅嫱拉长了音调，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说，“但是王总真的蛮不错的，除了是二婚，其他方面都很好，任晓晓也同意！”
　　“王总人是很好，但是我们俩不合适。”我把箱子里的书又拿出来，叹气说，“算了，这些书你帮我处理了吧，我不带走了。”
　　“让晓晓拿走吧，她等下过来，她那个表弟不是很爱看书吗？”骅嫱举起手机，聊天框里任晓晓说五分钟后就到。
　　“她不是去开家长会了吗？”我伸手去够自己的杯子，但就是差一点点，只能往前爬了两步。
　　“让老周去了，她说要来和你抱头痛哭。”骅嫱又开始流泪，带着哭腔说，“陈清，八年诶！你居然都没有一丝不舍！”
　　“也有的。”我喝掉半杯水，笑笑说，“但是我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事实上，任晓晓也没有哭出一滴眼泪，而是非常冷静地帮我收拾东西，最后说她表弟开车过来了，要请我们吃个饭。
　　“你想吃什么？”任晓晓电话还没挂，问我。
　　“都行。”我给收拾好的箱子封上胶带。
　　“你别都行，你明明最挑食！”陆骅嫱从沙发上蹦起来。
　　“吃点清淡的吧，我今天不想吃重口味。”我思考了一下说，“广场那边新开了一家椰子鸡，要不去吃那个？”
　　“好。”任晓晓跟她表弟又说了两句，让他车子停在外面就行，说我们五分钟后下去。
　　“真难得啊，陈清你居然不想吃重口味。”陆骅嫱走过来替我剪了一剪刀，含着泪说，“你不会离开我们之后，从此就吃斋念佛不问世事了吧？”
　　“我口腔溃疡。”我无奈地说道，走到阳台去洗手。
　　“书我直接提下去哦。”任晓晓一手提了一沓。
　　“房间里还有两提。”我笑道，“真的要给秦弘吗？会不会很奇怪？”
　　“是挺奇怪的。”任晓晓走到玄关了，放下书开始穿大衣和换鞋，然后继续说道，“但是你给的书，他肯定视若珍宝。”
　　“哦咦——”陆骅嫱立刻发出八卦的笑声，“我刚还跟她说王总不错呢，然后她又给人发好人卡。”
　　“王总确实人还可以。”任晓晓穿好了鞋子，望着我说，“但是你给人做后妈不可以。”
　　陆骅嫱边穿外套边笑：“是不是秦弘贿赂你了？上次你还说王总挺好的！”
　　我提着剩下的两沓书往外走，警告她们：“你们等会儿见了秦弘别乱开玩笑！我可不想被别人说老牛吃嫩草。”
　　陆骅嫱替我把衣服领子理了一下，拍拍我的肩膀说：“你怕什么？是嫩草喜欢你这头老牛。”
　　“我们只是在某些方面比较聊得来，更适合做朋友。”我走进电梯，又补充一句，“忘年交。”

　　秦弘开的车似乎是新买的，不是之前那一辆，他见到我们拿了书，飞快走过来接过了我手上的，笑着说“谢谢”，放进后备箱的透明箱子里，又去拿任晓晓手上的。等她把书放好，我已经比陆骅嫱快一步，钻进了后座。
　　陆骅嫱坐上了副驾，用眼神示意我“那就别怪我了”。
　　“小秦弟弟，虽然我知道你的理想副驾不是我，但是今天我们互相忍耐一下。”陆骅嫱系好安全带，笑着说，“姐姐但凡性取向为男，肯定得摩拳擦掌追你试试，皮囊好智商高的小鲜肉，谁见了不喜欢啊？是吧，陈清？”
　　“优秀。”我简短回答道。
　　秦弘经不起开玩笑，耳朵瞬间红了，害羞地说：“我没有骅嫱姐夸得那样好。”
　　“情人眼里出西施嘛，陈清多挑剔的人都总跟我们夸你呢。”陆骅嫱边说话边扭头冲我笑。
　　我咬着牙保持微笑，并没有跟她斗嘴。
　　“红灯！”任晓晓提醒道。
　　秦弘紧急刹车，脖子都羞红了。
　　“你别逗他了，让他专心开车。”任晓晓锤了一下陆骅嫱的左肩。

　　椰子鸡味道一般，不如之前我们常去的那一家好吃，但是莫名其妙的，还在J市的这几天，我就想都尝尝新的店，用并不熟悉的味道结束在这座城的八年。
　　“你有想好接下来去哪里吗？”秦弘突然问我。他从来不叫我姐，之前是直呼名字，但是被我说了之后，干脆就省去了称呼。
　　任晓晓比我先回答：“前天你才问我的，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她要去C市。”
　　“嗯对，我想去C市。”我喝掉碗里的汤，擦擦嘴继续说，“但是我还没找新工作，所以也不确定能不能呆得住。”
　　“我想再确认一下。”秦弘看起来挺开心的，但是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确认什么？”陆骅嫱却不放过这个话题，笑着揶揄道，“打算也去C市追爱吗？”
　　秦弘的脸再次红起来，他小声说：“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我咳嗽一声，认真地说，“平时姐姐们开开玩笑你别太当真，感情这种事情还是要深思熟虑，不要受其他人影响，你肯定会碰到你真正喜欢的人，会和她开展一段很好的恋情，而不是沉溺于这种玩笑关系。”
　　“我没有把这一切当作玩笑。”秦弘眼眶也有些红了。
　　“行了，快吃吧，吃完了回去好好休息。”任晓晓出来打圆场，“秦弘你先把学业完成好，陈清这不是现在也没有对象嘛，你别总是急吼吼的，更像个小孩子。”
　　“谢谢你今天请我们吃饭，我很开心。”我也笑笑，对他说，“研究生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