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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郑启明 ...

  •   重新开始之前我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就把东西都寄回了老家,自己也飞回来了。
      “去买瓶酱油回来。”老妈正在厨房择菜,喊老爸去跑腿。
      “我去吧。”我主动请缨。
      老妈的头从厨房探出来:“要生抽,别买错了,要不还是你爸去……”
      “我知道的,放心。”我戴好帽子,出门了。
      老家的空气很好,昨夜下了点雪,屋顶都是白色的;但是下得不够大也不够长时间,所以路上还是干净的水泥地面,没有人踩踏的一些草丛上还有些雪。
      风吹在脸上有点冷,我裹紧了帽子和大衣,低着头往前走。人在遇到危险的前一刻,会有某种心理暗示,所以我在撞到人之前及时停住了步伐,一抬头,那个人的自行车强行扭转了车龙头。
      “抱歉抱歉。”我连忙道歉,让开了路。
      “陈清。”
      我抬起头,看见裹得很严实的郑启明,露出的那一双眼睛,和多年前一样,像是灯灭后仍然闪烁的星辰。
      “你也回来了?”我把手揣进兜里,身体微微后仰,想显得放松一点。
      “嗯,月初回来的,我奶奶生病了。”郑启明又问我,“你出去吗?”
      我点点头说:“去买个酱油。奶奶怎么样了?”
      “好多了,昨天从医院回家的。”他把自行车换了个方向,“要载你吗?”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我连连摆手拒绝,这个小自行车,我都担心我上去轮胎就扛不住了。
      “上来吧。”郑启明坚持道,“我想起来我忘了买盐。”
      “我太重了我……”我跟他对视了,下一秒就举手投降,乖乖坐上车子说,“那谢谢了。”
      他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二话不说直接给我围上了,咳嗽一声说:“骑车会冷。”
      “你更冷吧,我不……”我想要还给他。
      “戴着吧,你嘴都紫了。”他踩下了踏板,轻声说,“这么冷怎么都不穿羽绒服。”
      我没争辩,抓住了自行车的后座边缘,以防自己摔倒——眼前郑启明的背影和多年前重叠了,只是如今三十岁坐在后座的我,没法再触碰面前的人,就算是害怕掉下去,也不能抓住他。

      郑启明拿了一包盐,又要了一包烟,连同我的酱油一起付了钱,问我:“你年前还出去吗?”
      “不出去,我辞职了。”我打开微信说,“钱我转你微信。”
      “没必要。”郑启明把袋子递给我说,“而且你微信不是拉黑我了吗。”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这件事,大概是五六年前,同学聚会后我把他拉黑了。
      “啊是吗?”我讪笑道,“我不记得了,抱歉啊,这就把你释放出来。”这么想来我们俩居然五六年一句话都没说过,但是再见到他,我却不觉得陌生。
      “我每年都给你发三次消息,但都还是拉黑状态。”郑启明皱起眉头说,“不论其他的,我们至少还是朋友吧。”
      “是啊,当然是,怎么论都是的。”我点头如捣蒜,保持朋友关系当然是最好的了,毕竟我和他也只适合做朋友,再往上多跨一步都很勉强,而且会破坏已有的稳定关系。
      我们没有立刻骑车回去,而是推着车走了一段路,他看起来有话要说,但每次都只是看我一眼,然后又低头看路。
      “这是费小鸟之前上学骑的车,奶奶说就到小区门口买东西没必要开车,我就骑这个出来了。”终于他打破了沉默。
      “小鸟呢?好久没见到她了。”在我的记忆里,郑启明的外甥女小鸟还是一个小个子笑起来有酒窝的非常可爱的小学生,现在算起来应该临近高考了。
      “跟着她爸妈去X市了,奶奶在家总是很想她。”郑启明说。
      “过年总是要回来的。”我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安慰他,但其实我也是在安慰自己,好像成年之后总是聚少离多,过年也很难成为一个必须团圆的前提。
      果然,郑启明低声嘟囔着:“去年也没回来。”
      “陈清?郑启明?”
      路上居然还能碰见其他老同学,我就知道,只要回到老家,不出三步,全都是熟人。
      “我彭湾湾呀,你们俩什么表情?都不认识我了?!不会吧,虽然说女大十八变,但我也没有变美那么多吧?”彭湾湾的性格和从前一样,说话的神态和语气都很夸张,还配有肢体动作。
      “当然记得,我只是吃惊在这里碰到你。”我笑着说。
      “不是东区那边新开了个景点吗?那个‘沙滩105°’,我就想着元旦在这里直播,也算给家乡宣传吧。”彭湾湾亲切地挽着我的手,笑着说,“你们俩真在一起了,前天我刚回来和胖子他们吃夜宵还聊起高中八卦,他们男寝室有一次聚会,郑启明被灌了好多杯,醉了话特别多,走到学校雕塑那就开始表白,他以为那雕塑是你呢,哈哈哈……”
      “呵呵。”我尴尬地笑了笑说,“没有,我们俩也是刚碰上。”
      “她有男朋友。”郑启明在一旁说道。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他并不给我眼神反馈,最后只剩下我似是而非的尬笑。
      “诶?你们俩可惜了。”彭湾湾这样说,却并没有惋惜的表情,立刻换了八卦方向,笑着问我,“是在J市认识的吧,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见见?”
      我根本没有男朋友,但又担心这是郑启明避免他们开我们俩玩笑的话术,所以并没有解释,仍旧是尬笑着。
      “对象打电话我了,我先回去了,他一个人在我家面对我爷奶爸妈很别扭。”彭湾湾语速很快,挥手拦了一辆的士,摇下车窗跟我们挥手,“这段时间找机会聚一下哈!”
      “好!”我也跟她挥手,余光看见郑启明在盯着我看,不由得有点发毛。
      “上车吧。”郑启明跨坐上了自行车。
      “我想走一走。”我不想上车,把围巾拿下来还给他,说,“你先回去吧,奶奶该着急了。”
      “陈清。”郑启明喊我的名字,但是终究没有再说其他的话,骑着车一溜烟消失了。
      我打开微信,把郑启明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说实话,五六年前那个事情,是我小题大做了,但是当时我情绪上头了,想的就是这辈子都不和他做朋友了。
      有时候我也会想,到底我有没有喜欢过他,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会因为在五六年前重提旧事而幼稚冲动地拉黑他;如果喜欢,我又是怎么安然度过没有他的这五六年呢?我回望这些年,在我最孤独最痛苦的时刻,也从未想起过他,从未希望从他那里获得一点关心或爱意。
      大概是因为即使郑启明是灯灭后的那颗星星,但从来不是为我而亮的,所以对我而言,没有他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天空中繁星点点,对我来说也许都是一样的,就算是雨天没有星星,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灯灭后我闭上眼睛就可以了,黎明总归要到来的。
      我是喜欢过郑启明的,但只有那么多喜欢,只够我站在原地,如果郑启明不往前走的话,我们之间就会一直保持那样的距离,即使偶尔有暧昧的瞬间,也只是稍纵即逝的恍然。就像十六岁的时候,我们一群人在天台上唱歌,远处突然炸开了漂亮的烟花,郑启明抓住了我的手,在只有手机灯光的天台上,我们短暂地牵过手,但是烟花消失的那一刻,他就松开了手;我的心跳还很快,但他已经恢复如常,揽着另一个同学继续唱刚才那首歌。

      “你跟郑启明见到了?”(任晓晓)
      “是啊。”(陈清)
      “你在我身上装监控了你?”(陈清)
      “群里说的,彭湾湾说看到你们俩在一起。”(任晓晓)
      “要不我还是把你拉进班群里吧。”(任晓晓)
      “不要。”(陈清)
      “我没有进群需求。”(陈清)
      “小群也开始讨论了,亚林、小志、梦都在群里艾特郑启明。”(任晓晓)
      “八卦这种东西,真的是活到老八到老。”(陈清)
      “对了你之前是不是跟郑启明聊过我?”(陈清)
      “都是他问我答啊,我从来没主动出卖过你。”(任晓晓)
      “他跟彭湾湾说我有男朋友了……”(陈清)
      “我没说过啊!我发誓!”(任晓晓)
      “不知道他怎么幻想出来的,但是当时彭湾湾开我们俩玩笑呢,我就没否认。”(陈清)
      “靠!这我们小明又得彻夜难眠了!”(任晓晓)
      “yjgj,郑启明还是蛮帅的,人也成熟了不少,就是感觉头发好像少了点,干他们那行多少有点费头发吧。”(陈清)
      “谁懂?你这条消息让我梦回十几年前!就我们俩在你卧室,你爸妈都不在吧那天,你哭着说你多喜欢郑启明……你果然还是爱着他!我可怜的哦多多!”(任晓晓)
      “我没有。”(陈清)
      “只是客观评价。今天见到他的时候,虽然觉得他挺好看的,但完全没有青春期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除了别扭就只剩下尴尬。”(陈清)
      “还会别扭和尴尬就说明你还是没放下。”(任晓晓)
      “你对秦弘就很坦然啊。我可怜的哦多多!”(任晓晓)
      “那是因为秦弘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子!我能对比我小八岁的人动感情吗?”(陈清)
      “你总是喜欢给自己设置一个思维定式,‘我必须这样做’‘我是这样的人’‘我只会爱这样的人’……诸如此类太多了,这次你能辞职其实我觉得挺为你开心的,说明你愿意走出你自己画的圈子了,但是在感情上,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固执。”(任晓晓)
      “怎么就规定你不能谈姐弟恋了?你只是觉得秦弘年纪不合适,就不看他其他任何,也不把他纳入对象的选择范围。”(任晓晓)
      “你要学会把自己系在脖子上的绳子解开。”(任晓晓)
      “当然了,我没有非要你去爱秦弘,也没有不允许你对郑启明旧情复燃。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像拥抱新城市、新工作和新生活一样,坦然且自如地享受一切有可能的感情。”(任晓晓)
      “才三十岁,别总像个迟暮的老人似的。说不爱就不爱了。”(任晓晓)
      “结婚当然不是必需品,但是恋爱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像我结婚时候对你说的‘你一个人或者找个人恋爱都很好,你开心才是最重要,但我始终希望你永远都有爱人和被人爱的能力’,我现在也还是这样想的。”(任晓晓)
      “我不想你总是把自己包裹起来,像是在警告全世界你百毒不侵,但其实我知道的,你总在深夜流泪,你从前就是,总爱想很多、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最后什么也不去做。”(任晓晓)
      “我总跟老周说希望我们孩子能做一个有梦想且勇敢的人。而你在我心里,就是即使到了今天,到了这个你总笑话自己的年纪,也仍然可以做到这件事的人。你比小时候更强大了,没理由缩回胆怯的果壳里。”(任晓晓)
      “知道了,任老师,谢谢你。”(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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